阿蕾奇诺指尖漫不经心拨弄烛台上跳动的火苗，猩红瞳孔映着暗色流光。
“想听故事吗？”她突然起了兴致。
“……什么？”
“有关于一个旧朝王室的秘辛，里面总藏有某些不可告人……但我将要说的与此无关，而是一个裹着糖霜的牢笼——人贩子用糖果和蛋糕为胚搭建的「育儿所」。”
“诶？「育儿所」？和壁炉之家如出一辙呢。”莉莉娅低声感慨道。莫名的熟悉感，一时之间，思绪万千。
外面阴沉沉的，夜色撩人，她也有些想睡了。
总觉得阿蕾奇诺的故事涉猎清奇，不太适合在晚上聆听。不然，会做噩梦。
只是，[父亲]的故事，定然不简单。
莉莉娅强打起精神，看到阿蕾奇诺从桌上的餐盘里挑出“8”字型的饼干，扳断手铐般的形状，发出轻微的“咔擦”。
“嘘。这不一样。”月色照在阿蕾奇诺银白色的发丝上，掺杂的几缕鲜红发色如同陈酿的红酒，惹得莉莉娅多看了几眼。
[父亲]又不是故事里的人贩子，当然不一样。莉莉娅暗暗点点头。
“烧烤摊的老板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，围裙背面绣着监视者的编号……孩子们以为身处童话的国度，却不知周围都是虚幻的繁华。这个空间，与世隔绝。孩子们只是被圈养的羔羊却不自知，他们尽情玩乐，开心极了。”
与世隔绝的空间……莉莉娅突然联想到数日前被困在其中的厄里那斯，想到怀比恩，他和妹妹艾米莉一直被困在那个时间不会流逝的地方，不知多久。
阿蕾奇诺所说的故事，难道就是关于那个空间？厄里那斯的隐藏空间。[父亲]一定知道点什么！
可是为什么不直接说呢？要采用这种“委婉”的隐喻……莉莉娅不太明白，却也不好开口询问，破坏兴致。
“直到有一天……”阿蕾奇诺从窗外抓来一黑一白两只蜘蛛，拉长的蛛丝在她指间摇晃，一高一低的。小蜘蛛们奋力挣扎。
“这两只小叛徒总吵架：黑的说书页会流血，白的咬碎钟表说时间在说谎。”
“所以哪个在说谎？”莉莉娅好奇道。
“你觉得呢？”
“它们都是对的，只是看待事物的立场不同。”
“不错。”阿蕾奇诺的指尖轻轻碰了下不断往上吞食蛛丝的小黑，小黑受了惊吓，往下又掉一截。
“转折发生在教堂彩窗碎裂那天——总拼错拼图的孩子发现了真相，逃跑的时钟开始尖叫。故事的终章，孩子们自愿放弃丰富的色彩，归于现实的颓败。”
“哦，幸好他们得救了……”莉莉娅说着，突然想起怀比恩和艾米莉，故事里的孩子成功逃脱，而现实中的少年却死在里面。
“这个故事不好。”莉莉娅摇摇头，流水在她的指间跳动，她已经能够熟练地使用水的元素力了。
那种感受，就像是操控无形的力量，元素无处不在，却不可见也不可摸。
她低声道：“如果我有阻止悲剧发生的力量，我不会让任何人受伤。”
“力量是不断积累的过程，总有一天，你会获得想要的一切。”阿蕾奇诺道。
颇具深意的话语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仁慈与悲悯，静悄悄的销声匿迹。
霜露微冷，月色溶溶，涧渌冰泮。
伏憩在桌面上的少女好像醒了，摇摇晃晃站了起来，走过来搂住阿蕾奇诺的腰，把身体靠在她的怀里。
少女的眼睛是闭着的，更像在梦游，全身柔软无骨地瘫在阿蕾奇诺身上。
“咦？”她怎么突然就……
莉莉娅在旁边看着，没有出声打扰。
一袭执行官的斗篷盖在少女身上，毛茸茸的领子只露出个头，她睡得很沉。
“夜深了，你该去休息了。”这不是建议，而是更趋向于命令。
“……好的，[父亲]大人。”良久，莉莉娅出声。
“等到朝阳升起，所有黑暗都将无所遁形。”
莉莉娅走出门时，听到阿蕾奇诺沉稳而平静的声音。
她心底的弦被触动，猛地转过身去，寒风萧瑟，将她栗色长发掀起，而她的脸，在月光下显得苍白如纸。
外面的天际划过流星，一阵惊雷，漫天的火光腾起，传来的热浪瞬间涌没在空气之中，层层堆叠。
屋子里的陈设被这股强大的冲力冲击的偏移原本位置，噼里啪啦碎了一地。
莉莉娅没能稳得住，趴到桌子上，腰椎骨磕到了，疼得她抽气，支起上半身，抬眼看到阿蕾奇诺锋利的下颌线。从阿蕾奇诺的猩红瞳孔里，也能看到漫天的火光。
“壁炉之家遇到敌袭了？”
很快，这个念头被她否决。因为从阿蕾奇诺的满脸怒气里不难看出，这件事并不简单。
沉睡的红发少女也被惊醒，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，执行官的斗篷从肩膀上滑落，她揉了揉眼睛，满面茫然。
“发生了……什么？”
这时，几个急匆匆的身影从远处跑了过来，是同样被火光惊醒的孩子们。
跑的太快，林尼的帽子都歪了，他停下来扶着膝盖，弯下了腰，气喘吁吁的。
其他人也陆续围了上来，惶恐不安的。
“壁炉之家被……被炸了！”
乍听到这个消息，莉莉娅一愣。电光石火之间，她想起几天前林尼还在到处排查火药的事情，难道说……
“对不起，[父亲]，我漏了一处至关重要的地点，才导致今天的意外。”林尼率先开口，满脸歉意。
“只是意外？”阿蕾奇诺反问一句。
“……是我的疏忽。”
作为一位合格的继承人，阿蕾奇诺将以最挑剔的准则来规训林尼的日常，而今天的事情，远远超出预算。
组织的规则是严苛的，而家是赋予温暖含义的地方。
在这种情形下，无人敢开口求情。
莉莉娅不忍看到林尼汗流浃背的模样，出声打破沉默。
“神之眼……在发光。”
似乎昭示着某种不安的氛围，她身上的神之眼闪烁出强烈的光芒，与外面的火光融合在一起。
“轰隆隆——”
一阵电闪雷鸣，顷刻间外面风雨交加。
“水龙，又哭了吗？”克雷薇温柔的声音此刻听着有些悲伤。
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窗前，探出半个身子去接天空中飘下来的雨丝。
那个身穿白裙的背影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曾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