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一个个人在自己眼前飞驰而过,景初其实是有些胆怯的。
靳望洲看景初紧张的把手攥成拳,故意逗他:“害怕了?”
“才没有。”景初顿了下,突然咳了一声,转移话题,颇有些遗憾的说:“其实我还是蛮喜欢夏天的,你还没带我去看过海呢。”
靳望洲也不知道这人拖延时间怎么能拖延得这么明显。
“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思考以后,而是克服心理障碍,”靳望洲话锋一转,勉强压下不断上扬的嘴角,“当然了,你要是害怕咱们可以回去的。”
“那还是……”景初视线一瞥,指着前面一个人问:“为什么他有小乌龟?”
“你换单板就可以有小乌龟了。”靳望洲有意的触碰了一下景初的腰,说:“经验告诉你,谨慎些一般没什么事,当你太自信的时候就可以进骨科了。”
景初有点没听懂:“为什么自信就要进骨科啊?”
靳望洲不由地想到了自己那惨痛教训。
当年他就是觉得自己行了,没穿护具,摔了好几次。
“不要问为什么,说出来很丢人。”
景初敏锐的察觉到靳望洲话里藏着的信息,他稍加一想就知道靳望洲一定是经验之谈。
靳望洲问他:“真不用请教练?”
景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,语气很坚决:“我不要,有你就够了。”
虽然景初是0基础,但靳望洲不是啊,而且靳望洲已经夸下海口说一定不会让他受伤,因为这层言出必行的滤镜在,景初无比信任靳望洲。
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太笨了,他怕教练嫌弃他,景初这辈子最烦别人在他耳边不断否定他。
靳望洲呢则很有耐心,最主要的是他做出再傻的事,靳望洲也不会数落他,更不会跟他开那些让他难过的玩笑。
景初以自己四肢不协调,看见单板就发怵腿软为借口,跟靳望洲再三要求要双板。
“等等,我有一个问题,”景初一本正经,“既然夏天没有雪,那教练夏天怎么办啊?”
靳望洲笑了声:“要不说咱们俩能在一起呢,好奇心都同样重。我曾经问过几个教练,有人说夏天教游泳,也有人说有室内雪场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
“不要磨蹭,”靳望洲看出了景初拖延的意图,“这样吧,等你学会了我就送你一份礼物。”
景初眼里顿时有了光彩:“什么礼物啊?”
“秘密。”
景初来之前靳望洲就给他找了教学视频,实践的时候也一直跟在他身边。
景初自己慢慢摸索,没多久就畅通无阻,一直没摔过,到后面景初越玩越开心,在靳望洲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,靳望洲始终笑着看他。
他就知道景初会喜欢。
第二次来的时候景初就尝试单板,靳望洲这一次没顾景初的劝阻,执意给景初请教练。
让人感到诧异的是景初居然还挺有天赋,讲一遍就能做到,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靳望洲一直紧跟着景初。
他最开始都是摔了好几次才渐渐学会的,没想到景初居然这么厉害。
而景初之所以选单板,完全就是看上了小乌龟和大白熊。
景初对毛茸茸的东西可谓是爱不释手,靳望洲路过商场的时候带景初逛了一圈,给景初买了几个毛绒玩具,还买了一兜吃的,当做给景初的奖励。
景初很多时候会特别没有自信,害怕失败就不去做,整个人完全就是想得多干得少。
靳望洲每次都会对景初给予肯定,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了想法,他想问问景初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惧怕这些。
于是在吃晚饭的时候,靳望洲真的问出来了。
曾经景初就和靳望洲约定如果有问题可以直接问,不要害怕伤害感情。
景初听到“否定”二字的时候垂下了头,说:“倒也不是总被人否定吧,至少我妈妈和舅舅他们不会否定我。”
“那朋友呢?这么多年我不信你只有这两个朋友。”
“朋友也得分是哪个呀,”景初若无其事的说着,如此平静,就好像他才是那个旁观者,“我小时候确实交过几个朋友,有一个人的确是不怎么认可我,不对,我这么说好像不完全对。”
景初说到这里的时候夹了个鸡腿,小口咬着,等他吃完才问:“靳望洲,你有没有遇到过那种人啊,就是……对你时好时坏。”
靳望洲仔细想着,最后摇摇头:“没有。”
景初叹了口气:“我有个朋友就这么对我,他过生日我送礼物,我过生日他连句生日祝福都没有,他总说我和他关系有多好,可婚礼都没有邀请我,他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,可却对着新朋友家的小狗不断夸赞,还说我家的狗丑,明明都是农村土狗。”
景初说到后面声音逐渐小了起来,几乎成了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嘟囔声。
靳望洲离景初很近,他听到了。
靳望洲刚要说什么,就见景初捧起碗吃光了饭。
趁着靳望洲不注意,景初悄悄抹了一下眼角。
“你不用安慰我,我就难过这一阵,真的。”
景初说完就收拾碗筷。
长年积压在心里的种种情绪正不断顺着一道缝隙争先涌出,把景初紧紧围在中间。
不甘、失望、难过等情绪原本无处宣泄,遗留在景初心底,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冒出来搅散他的睡意,让他变换无数个姿势仍旧无法入眠,现在随着靳望洲的问题,心里像是被悄悄撕开一个口子,那些困扰他的情绪纷纷随着景初的话从他体内钻出。
望着和他一同收拾的靳望洲,景初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。
就好像原本麻木的双手正渐渐恢复知觉,困在他心里很久的那些事都可以被他轻描淡写的说出。
临睡前,景初照常捏着靳望洲的右手手指,靳望洲面对着景初侧躺着。
床头还放着靳望洲给景初买的几个小娃娃。
景初偶尔都会觉得自己幼稚,这不是小孩才会买的。
“很多东西并没有年龄限制,小时候你喜欢喝牛奶,现在也仍旧可以,小时候的你觉得糖很好吃,长大后也照样可以买,玩具也是同样,何况我还花钱了。”
景初无声笑着,靳望洲总有自己的一套道理,景初说不过他。
第二天,景初说想带靳望洲回去看看,只要靳望洲不嫌弃就好。
靳望洲点头答应,他们开了一个小时的车,看着自己离高楼大厦越来越远,景初心里怅然若失,就好像他回到了托着行囊离家的那天,妈妈给他煮了饺子,送他上车,不断叮嘱他照顾好自己,到地方打个电话。
等景初再往外看的时候,眼前是道路两边光秃秃的树。
靳望洲把车停下,说:“换一下吧,接下来的路我不知道怎么走。”
景初下车和靳望洲换位置,他左拐右拐,看着一座座大山,他笑着问:“你也真够放心啊,不怕我给你拐|卖啦?”
靳望洲也跟着他笑,逗他说:“怕啊,怕死了,所以你可得大发善心,放我回去,还得把我男朋友也还给我。”
景初咳了两声,配合着问道:“你这么爱他啊?”
“当然。”
“那我要是不放呢?”
“那可不行,我们俩不能分开,你不放他我也不走了。”
景初笑了一阵,随后笑容渐渐消失,感慨道:“感觉和你在一起我都年轻好几岁。”
靳望洲用余光瞥了他一眼:“你直接说我像小孩得了,拐弯抹角说我幼稚,真当我听不出来?”
“没有,你自己想多了,我哪敢。”
景初深吸一口气,停下车,说:“到了。”
十几间砖瓦房映入眼帘,因为温度太低,路上有些地方结了冰,景初带着靳望洲走过去,说:“这就是我家。”
靳望洲抬眼,这间房子比起之前那几家要大一些,大门太长时间没修,有一边坏了,景初推开门,说:“这里好多东西都不能用了。”
两人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,没进去。
荒废了这么多年,屋里的灰都不知道落了几层,房子也有很大可能被老鼠占为己有。
就这么看了会儿,景初带着靳望洲往外边走,路过一户人家,那人开口喊了景初的名字,因为太过激动,声音都跟着颤抖。
景初听出那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,他有些诧异,这里居住的都是一些老人。
景初回头看过去,那人说:“真的是你?我起初还不敢认呢。”
说完才把头转向靳望洲,问:“这位是?”
靳望洲刚要说朋友,景初就大方地牵起他的手,说:“是我男朋友。”
在场两人都愣在原地,随后那人大方送去祝福,邀请景初来他家喝杯水。
景初看这里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痕迹,问:“怎么你家里只有你自己呀?”
“都死了,就剩我了。”
景初诧异地张了张嘴,那人摆手说:“没事。对了,你怎么回来了?”
“就想回来看看,只是李坚,你为什么自己在这里啊?”
“说来话长。”李坚很抗拒提起这事,他说:“这已经快黑天了,你们要回去了?”
景初点头。
出来的时候外面太阳已经落山,远远望去,山峦层叠。
有几家烟囱冒出白烟,靳望洲问他:“你舅舅家不是拆迁了吗?”
“是啊,他们那边拆了,我们这儿还没有。”
自从回过之后,景初像是终于了却了一件心事,整个人轻松多了。
靳望洲问过景初为什么,景初说之前一直害怕回去,觉得那对他来说是噩梦,现在回去是要克服噩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