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芜的戈壁上空，霞云稍尽后，繁星满布。

不同于城市上空被复杂的工业气体污染后，反射出来的细小的白色星，这里的星星更加硕大也更加明亮，反射出来的颜色也不再单纯的只有一种纯白，而是被涂点上了各种颜色，星星间的空隙被流光所填充，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牛郎织女河。

围起来的火堆还在燃烧，琵琶柴在火堆里霹雳，棕色的身躯最后化为黑漆漆的碳灰，被火光点亮变成火星子，飘到半空中最后消散在风里。

“那你们先睡吧，我们守夜。”，苏姚拿了两个凳子放在火堆旁边，对着众人说道。

“有情况随时叫我，我睡的浅，一叫就醒了。”，陈凯在进帐篷前喊了句。

烟火人气跟着众人进入睡眠渐渐消失。

资源有限，每辆车上面就放了两个帐篷，还有八个人的睡袋，总共就四个帐篷。

田依依和苏姚不用说，肯定是要用一个的，剩下六个男生。

宿幺没有跟人一起睡的习惯，他喜欢一个人睡，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叫他非要和一个人挤在一起，他当然是选择的顾斐。

一个是因为他和顾斐是要一起守最后一轮夜的，在一个帐篷里，就不用担心被提前吵醒的问题。

当然，最重要的是，让他选其他人更是不可能的。

郑谦不用说，光是想到这个假设，宿幺胃里就有翻腾的感觉，苏景？宿幺对这个人有与生俱来的厌恶，他还记得在刚醒那会儿，苏景看自己的眼神，那双透着永远柔软的眼睛，令他反感。

剩下一个池野...看见他跟看见债主一样。

宿幺也回忆过高中时期的记忆，但在他的记忆里，池野并不是这副样子，不是样貌，而是性格。

最后选择顾斐，变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。

戈壁里的条件有限，宿幺简单清理了一下自己，进钻进了帐篷里。

第一天进戈壁，白天已经消耗了太多的精力，有时候坐车也是很费体力的。

睡意来得很快，戈壁的夜里，相比白天温差极大，厚实的睡袋将整个人包裹起来，随着时间才慢慢有了热气。

迷迷糊糊间，他感受到了谁从帐篷外面进来了，随之带进来的是一股刺骨的冷风，宿幺的脸还露在外面，风从脖子的缝隙里钻进去，半梦半醒间，瑟缩的往下再缩了缩。

“好乖。”

他听见有人在说话，但听不真切，潜意识里跟着呜呜附和了两下，寻找温暖的地方蜷缩着。

脸颊被什么轻轻触碰过，像温热的羽毛拂过一般，很痒，但怎么也睁不开眼睛，只能靠着一点支吾的可怜声，叫人停手。

“真是一点都没变。”

“快睡吧，就快到了，就快到我们的家了。”

呢喃的声音没有了，之后陷入了更深的寂静，宿幺安心的陷入了沉睡。

——

再一次醒来的时候，是被顾斐叫醒的。

“到我们了守夜了，能醒吗，太困的话，我一个人也可以。”

顾斐的声音很轻，但气息理他太近了，像是凑在他耳朵边说话的声音一样。

“唔——”

宿幺睁开眼睛就看见凑到自己面前的顾斐。

好大一张帅脸，但只要想到是为了叫自己起来受班，宿幺脸上的笑容就没了。

最后宿幺还是起来了，外面的天还黑着。

宿幺出来的时候正巧撞见苏景进帐篷，他和郑谦一个帐篷。

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，回头看了眼他所在的方向，随后进了帐篷。

宿幺不再看那边，收回视野后，找了个板凳，坐了下来。

“这里的温差很大，小心着凉。”

顾斐从车里取出一件厚实的外套，披在宿幺身上，动作自然的抬起对方的胳膊，又穿进袖子里，另一只也是一样，最后将拉链一拉到底。

衣服是顾斐的，在宿幺身上明显大了许多，袖子完全包裹住了手掌，领口也把下半张脸给遮完了，背后的帽子被带上，这下额头也被遮了，只露出那双映射出他的脸的眼睛，在星空下格外明亮，水灵灵的，衣服下摆要将人圈圈包裹住。

顾斐轻笑了一声，十分怜惜的用手背蹭了蹭少年被衣服包裹的脸颊。

“呜！”，宿幺被冰的吓人的手冷了一下，小小瑟缩一瞬，除了守夜的人，其他人都睡着了，宿幺连忙捂住嘴，眼底惊慌。

惊慌之后又是迷惑，他们守在火堆旁，顾斐身上的衣服不比他的少，手的温度却意外的冰冷，像终年的寒冰散发着久久的寒气。

宿幺坐在折叠小板凳上，顾斐站在他身前，所以只有仰着头才能看清那张脸，宿幺伸出手对着人招了招手。

顾斐瞬间明白，缓缓蹲下身来，一只膝盖杵在地上。

不用再仰头看人，宿幺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。

“手。”，宿幺小声指着他的手，又示意对方把手伸出来。

顾斐伸出手，摊开来，下一秒，手里已经多了一个自热的暖宝宝，上面贴着黄色的卡通人物，很小，鼓鼓的散发着热气。

顾斐看着手里的暖宝宝愣了一会儿，又笑着收进了自己的衣兜里，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糖，和白天的给出去的那颗一样，蜜桃味道的水果糖。

水果糖的包装用的琉璃纸，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漂亮。

顾斐连糖带手一起放进了宿幺的衣服口袋里，不是顾斐的那件衣服，是更里面的一件。

口袋里很暖和，里面还有一个暖宝宝，还有宿幺的手，带着暖宝宝给予的温度。

顾斐把糖塞进口袋里另一个的手里，捏了捏，觉得不够，指腹又蹭了蹭对方手心的最柔软的地方，半晌才堪堪退出来。

宿幺在顾斐手伸出去的一瞬间轻轻松了口气，赶紧又捏紧了自己的暖宝宝。

好冰。

顾斐的衣服太长了，宿幺怎么做都不舒服，就把后面的衣服直接理直，往下一拉，连带着小板凳也包了进去。

顾斐离开了一会儿，再回来的时候，就看见坐在板凳上的小小一团把自己包裹的紧紧的宿幺。

比戈壁里的榕花还要可爱。

火堆在旁边烧的噼里啪啦，顾斐也拿过一个板凳坐在宿幺旁边，手肘撑着膝盖，歪着腰盯着宿幺看。

周围的几个帐篷，时不时发出翻动的声音，宿幺被盯的不舒服，眉头也跟着皱起来，伸着脚，用脚尖踢了踢旁边人的鞋子。

说是踢，其实宿幺根本不敢踢的太大声，只是拿鞋尖碰了碰而已，只要起到示威的作用就好。

顾斐低着眸子，那双比他小了两圈的脚踩在他的鞋尖上，离开时还不忘挑衅似的又撞了撞。

“沙沙——沙——”

忽然，耳边响起一阵沙沙作响的声音，声音不大，但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引人注意。

宿幺下意识的伸出手拽住了旁边的顾斐，神色有些紧张的看着周围，试图通过声音判断来源。

顾斐的眼底划过一丝冷厉，几乎一瞬间就锁定了声音来源，他反握住宿幺的手。

不同于皮肤的触感，宿幺这才看见，顾斐的手上带了层手套，黑色皮质的，虽然冰凉，但没有之前直接接触顾斐的手那么冰冷。

“没事，只是出没的沙狸而已，带着这里别乱动，我去看看。”，顾斐轻轻拍了拍宿幺的手背，安抚道。

顾斐站起来的时候，抓着他袖口的手还没放开，随着他的动作跟着高高举起来，顾斐低头，就对上被宽厚外套包裹着的少年的眼睛，映射着繁星的景色，就这样看着他，眸子睁的圆圆的，拉着他的衣袖，有些可怜的模样。

宿幺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没放开，耳根麻了一瞬，赶紧放开了自己抓着人的手，又不自在的挪开眼睛，拿起旁边的琵琶柴，往火堆里加了加。

原本就烧的很旺的火堆，更加旺了。

顾斐心底一软，隔着手套揉了揉少年的法定，小声道：“一会就回来，乖乖在这里别乱跑。”

像是哄小孩子听话的语气，宿幺心里别扭，又不能开口说什么，只能敷衍着点了点头，转身又加了把琵琶柴进去，脸上被红光映的通红。

顾斐离开的方向风蚀柱密布，宿幺的视野跟着跟着就看不清了，那边太黑了，等人消失了宿幺才想起来，顾斐有拿照明的东西吗？

他不知道，宿幺眯着眼睛往顾斐消失的地方看去，里面漆黑一片，没有光源。

宿幺摸了摸自己口袋了里的糖，挨着暖宝宝的水果糖，因为太过温暖糖纸和糖果黏在了一起，被不妨碍水果糖的香甜在嘴里化开。

红光将琉璃纸的包装映射的格外鲜亮，宿幺看了一会儿，将糖纸丢进了火堆里，四四方方的糖纸瞬间卷起来，最后化为白色的灰烬。

“沙沙——沙沙——沙”

又是刚才的声音，比之前多了几分急促。

宿幺心里忽然紧张起来，手指微微收拢，卷成拳头，警惕的看着声音来源的方向。

周围再次陷入安静...

“嘶啦——”

有人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