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得的三天假期里,明歌去了解了全息游戏和职业竞赛。
虽说如今网络发达,但人和人之间还是各有各的信息茧房。在明歌所在的圈子里,游戏就是不务正业,是调剂,可放松但绝不能沉迷,在别人的圈子里,却是和体育竞技、象棋围棋一样,也是拥有国际赛事的。
之前的游戏职业,多是一些极其火爆,普及度极高的主机或者手机游戏,如枪战、王国荣耀这种,明歌虽然常听说,但还真没想到这种游戏的比赛也能拿来当职业。而展熠要去追逐的游戏,则是最近大火的全息游戏【远航】。
从前全息技术过于高端,神秘华丽,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,而这款游戏则是全息技术向大众推广的第一步。
看得出来它们也是颇有野心的,模拟了星际背景,八十多个星球和数不清的未开发不知名小星球,玩家可以选择开荒种地养宠物过日子,也可以选择称霸星球乃至向外扩张,甚至能彼此之间博弈开战,高自由度,仿佛真的进入了另一个世界。
拿来比赛的部分,则是这款游戏最精良的战斗系统,对战动作流畅华丽,真实精彩,拥有最顶尖的物理引擎和技能特效。
这是创办竞赛的第一年。
第一个吃螃蟹的人,走的是并不成熟的路,明歌心中满是担忧。她约了陈静仪去店里试了线下游戏,想体会一番这个游戏的奥妙。
陈静仪颇为惊讶:“你不是一向什么游戏都不感兴趣的吗,这玩意死贵,你也舍得?”
【远航】火归火,完整版确实贵,很多人都买的是只有战斗系统的阉割版,店里体验完整版,一小时两百。
明歌想想就觉得肉疼,但一想到展熠,她咬咬牙:“试试。”
她进入游戏,果然和预想中的一样华丽壮阔,眼前所见如真实的一般,触摸也有实感。陈静仪帮她开了新号,说正好温习一下新手村内容,领了任务就要去开野怪。
陈静仪自信满满:“你只管上!这种小怪杀伤力跟路边的野狗一样,用点力就踢死了。”
明歌认真点头,两分钟后,她的角色躺在地上生死不知。
陈静仪一个只剩一层血皮的菜鸡,看似游刃有余地吊着苟延残喘的野怪,对着明歌的尸体哈哈大笑,五分钟之内,两人双双阵亡。
明歌:“……”
陈静仪:“……大意了,卑鄙的npc,偷袭我!”
最后一个小时下来,两人都没能出新手村。
事先夸下海口的陈静仪有些讪讪:“哎呀我……我以前都是有人带的,当时觉得简单,没想到还、还挺难的哈。”
明歌按了按眉心:“你给我讲一下基础吧。”
陈静仪一下子来了精神,正要说话,就见明歌慢吞吞从背包里拿出了纸笔,顿时一惊:“你要记笔记啊?”
明歌点点头,有点为难:“感觉挺复杂的……”
陈静仪哭笑不得,伸手掐她的脸晃了晃:“我的天,我们安安大魔王怎么现在有成为书呆子的潜质了?”
明歌面不改色拉开她的手:“陈小喇叭也没好到哪去。”
陈静仪笑着摇了摇头:“也是,谁能想到咱们长大后会是这样子呢?不过,你怎么对这种游戏感兴趣啊,你学习这么好,别耽误了。”
明歌道:“展熠很喜欢,我想了解一下他的爱好。”
陈静仪皱了下眉:“不会吧,他也爱打游戏?”
明歌犹豫半响,才道:“好像是,他家里有设备,应该是课余爱好,上学的时候没见他多不认真。”
“嚯!”陈静仪愣了下,惊诧道:“全套吗?那玩意全套就得几十万,更别提游戏仓了。”
明歌:“……我没去过他家,好像是吧。”
陈静仪感慨道:“牛哇你,你对象挺有钱啊,安安,你这可算是嫁入豪门了,前途一片光明啊!”
明歌皱了下眉,不太喜欢这个说法,她闷闷低头,“你讲吧。”
陈静仪大概也是一知半解,两人迷迷糊糊又查资料又看解说,才勉强把角色和操作机制理清了,但没有足够的反应能力,还是过于笨拙。
明歌合上记满了笔记的本子,缓缓吐出一口气:“还挺复杂的。”
陈静仪道:“那你还玩吗?”
明歌摇头,“还有事,先回去了。”
陈静仪也不在意,把她送到公交车站就说要再约人去玩。两人道别后,明歌拿出手机,先发了条消息问展熠在不在。
对方很快打了视频过来,看背景应该是在书房坐着:“出去玩了?心情还好吗?”
明歌点头:“跟陈静仪出来了,你那边……还顺利吗?”
展熠转了转手中的笔:“挺顺利的,我爸妈都同意,老师也没办法。”
明歌嘟囔道:“也是难得,我以为你爸妈会先打断你的腿。”
展熠笑道:“哪有这么夸张,我又不是伤天害理,也没有违法乱纪,追求个梦想而已。”
这话对于学习比天大的明歌来说还是很陌生的,她转移话题道:“我去玩了你说的那个游戏,挺厉害的。”
展熠诧异道:“是吗,战绩怎么样?”
明歌:“……这个就不用提了。”
展熠噗嗤笑出声来:“刚开始确实难,要学的东西太多了,不过习惯了就还好。你要是感兴趣,有机会我教你啊。”
明歌哼了一声:“你就不怕我学会了把你吊起来打?”
展熠大笑,道:“那我们干嘛自相残杀啊,当搭档一起去吊打别人啊!”
明歌莫名觉得耳朵痒痒,伸手揉了揉,小声道:“……才不,我要好好学习的。”
说到这,展熠坐直了些:“对了,过几天我就要去北城集训了,以后你上学就要自己一个人了,我有点不放心……我跟我爸妈商量了,以后叫我家司机去接送你,可以吗?”
明歌一愣,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,眉头紧紧皱起,摇头道:“不了,我自己走也挺好的。”
展熠道:“以后高二高三了压力会越来越大,能多睡一会是一会嘛。”
明歌抿唇,心中莫名堵得慌,她道:“我不想……而且你这样,我有点不高兴。以前我一起床就能看到你,所以很高兴,希望能和你一起上学,你不在的话,我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。不是图你送我,也不是图你帮我什么,我自己可以很好。”
展熠一懵,赶忙道:“哎呀你想哪去了,我是怕你累,就算我在,等高二的时候也会叫司机接送的,本来高中就累,能多歇一会是一会。”
明歌低头攥着手机,表情显出几分执拗,“……就当锻炼身体了。”
展熠道:“不过健身还是要合理规划的嘛,你老是熬夜,会对身体更不好的……”
明歌猛地深吸口气,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烦躁:“我很好,不用你操心。”
话一出口她就开始后悔,太生硬了,可她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烦躁。
展熠沉默片刻,倒是没有被刺到。他叹了口气,轻声问:“明歌,你是不是不喜欢被照顾?”
明歌顿了顿,抬眸看向屏幕上展熠的眼睛。他神色沉静,目光温柔而包容,不急不缓道:“但你并不需要觉得这是在照顾你,这是身处你身边独一无二位置的人应该做的。男朋友只有一个,这么特殊的位置,我不应该珍惜吗?而且,安安,对你好应该是出于喜欢你,在意你,发自内心所以想去做,而不是刻意照顾,更不是恩情。如果有人对你好,却让你觉得那是恩,你就该远离了。”
“不是别人让我这么觉得,是我自己会觉得惶恐。”明歌讷讷道:“你这样,听着像是在教我以后对付你。”
展熠乐了:“我可不会做那种事,多缺德呢。但你的世界里总会有别人,同学、朋友、亲人,都适用。”
明歌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些酸涩,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周围,没有人看自己,便缓缓在公共长椅上坐下。她挠了挠脸,满脸无措的样子:“……你跟别人说的都不一样。我只是觉得,不能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的好。”
不止无法心安理得,甚至是畏惧,其实她接受到的教育也仅仅是让她记得别人的恩情,知恩图报,但时间久了,就成了惶恐与畏惧。
生怕这些照顾、体贴,会在将来……成为她罪无可恕的罪证。
为什么会这样想,她也不清楚,但明歌此时已经有些惶恐展熠会生气了,她压抑着紧张,小声说:“我不是不听你的,我是觉得……其实比起其他人说的,我更愿意听你的。”
展熠歪了歪头,表情有些疑惑,认真回想片刻才眨眨眼笑道:“这不是教育你喔,明歌,不管是我还是别人,告诉你的任何建议都只能是参考,你才是作出决定的那个。时间还长呢,总有一天,你会变得很厉害很聪明,很多现在不明白的事,都能一眼看穿。所以不要怕,你还有无数个可能呢。”
明歌轻轻应了一声,仰头望着天空,耳机里是展熠温柔清朗的声音:“好的,现在安安同学可以接受我的请求了吗?让我在看不到你,觉得孤单心慌的时候,知道你因为我过得轻松快乐,能也让我感到一些安心呢?”
明歌伸手擦了下眼睛,终于应声,低下头,轻轻盖住屏幕上的摄像头,看着他的眼睛,在他发出小小的一声疑惑时,笑着低声说:“……喜欢你。”
“那你干嘛捂住我的眼睛啊,”展熠笑道:“早就知道啦,而且也一直知道。安安,我也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