厄里那斯，苍晶区下游区域。

这里的建筑对于莉莉娅而言是陌生的，枫丹地区的房屋特色鲜明，尤其喜欢采用蓝色染料装饰，而这里的却是一片灰色的布景。

走在狭隘的小道上，有穿堂风瑟瑟，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。

一路走来，并没有人和怀比恩打招呼，但莉莉娅依然感觉有无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。

她不禁迟疑，就这么深入，是否明智？

这里的建筑看起来错综复杂，仅仅在里面转了几个弯，已经有些分辨不清来时路了。

莉莉娅之所以放心走进去，是觉得这些都是平民百姓，都打不过她，实在不行，她就找机会跳上屋顶跑路。

“他们第一次见到生人，我们这儿的风气就这样，大家不太喜欢陌生人。”

怀比恩草草交代一下，便拉着莉莉娅快速穿过巷子，往最角落的院子里走去。

灰色调的装饰，木门上面挂着一只残破的风筝，除了莉莉娅手腕上松松垮垮系着的红绳，便是这里唯一鲜亮的色彩。

推开门，扑面而来的一股浓烟滚滚，好像很长时间没有打扫过了。

“你平时不住在这里吗？”莉莉娅满心疑问，随口道。

“我妹妹单独住在这里，我一般出去采点石珀换点摩拉，给妹妹买药。”

怀比恩目光黯淡了一下，道。

原来他敲诈我是为了给妹妹买药。莉莉娅心里多出一分理解，还有点怜悯。

“放心，摩拉我会给你的。”

“嗯。”怀比恩低声应了句。“你等下，我去给你找件衣服。”

“哦……谢谢。”

莉莉娅点点头，想找个椅子坐了下去，但没想到这椅子年久失修，一下子就散架了。

这也太破了吧！她默默吐槽道。

目光扫到四周灰壁之上，挂着一副褪色的肖像，相框已经生锈了，落了厚厚的灰。

“那应该就是怀比恩和他妹妹的合照了吧？”

照片上的是两个年纪相仿的人搭着胳膊拥抱，露出欢愉的笑容，这份快乐连外人很容易感受到。

“他们的感情应该很要好。”莉莉娅默默的想。

不过，他说他妹妹单独住在这里，却一直没看到他妹妹的影子，难道说已经过世了？

片刻后，怀比恩捧着叠好的衣服从内室出来了。

那叠衣服色彩明亮娇艳，看得出来是个女性的衣服。

“我妹妹的，她用不到了，送你。”

他居然用了个“送”字，怎么突然转性了？

莉莉娅接过来，抖落开一看，是件蔷薇色的裙子，很单薄的做工，看着简陋，却也是保存的很好，大概一直被泡在熏香里的。

只是泡的略久了些，香气过于浓郁了。

莉莉娅本不想穿别人这种意义重大的衣服，奈何她自己身上破破烂烂，又湿漉漉的，实在有点难忍受。

她没再拒绝，抱着衣服进了隔间，却细心地没有完全关上门，而是躲在门口观察怀比恩的一举一动。

好在怀比恩只是站在原地，没什么奇异举动。

这里太诡异了，凡事必须多留份心。

换好衣服后，莉莉娅走了出来。

怀比恩抬头循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，那抹亮彩倒映在眼睛里，令他微怔。

莉莉娅也没放过他的情绪变化，佯装不知，只道：“你之前说，在厄里那斯的人出不去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
怀比恩却开口，说出了一段不可思议的话。

“我们这里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‘厄里那斯’，而是另一个由神明意志创造出来的独立空间。”

“哪个神明这么缺德？”莉莉娅心直口快道，说完后又撤回似的捂住了嘴巴。

怀比恩脸色变了变，不太高兴的样子。

“不要对神明妄加揣测。”

“好好好，我知道了，你继续。嘿嘿。”

怀比恩无奈地摇摇头，道：“不管怎样，我们所在的地方与神明总归是有些关联的。现在说说你的事吧。”

“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闯进来的，但进来的生灵想要出去，必须找到一个特殊的‘出口’，至于这个媒介具体是什么，我们无从得知。”

“等下，按照你这个说法，这儿早就与世隔绝了，跟以前的某位大学者写的《永恒绿洲记》里描述的情况有些相似，那你还要摩拉干什么？难不成在这里货币也通用吗？”

难怪她老觉得这里怪怪的，原来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法度空间。

她怎么老被牵扯进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里？

“《永恒绿洲记》？”怀比恩疑惑地看向她。

说她是土著人，其实他才更原始吧，居然连这么出名的小说都没看过。

莉莉娅内心不屑地翻了个白眼，只好不厌其烦地解释一番。

“就是有个人一不小心在沙漠里面迷路了，被卷入一场沙尘暴里。一觉醒来，就到了个特殊空间里面。那个地方是相对静止的存在，也就是永恒绿洲。这个人在永恒绿洲里见到了岁月的变迁，出来后雇了一群镀金旅团的人打算故地重游，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原来的地方了。他只好遗憾离开，最后念念不忘地写了一本《永恒绿洲记》，名扬天下。”

“瞎编的吧？”怀比恩反应平淡，“你们这些土著人很喜欢满口胡言，我早知道。”

“你又知道了。”莉莉娅不屑道。

她已经看出来了，怀比恩这人别的优点没有，就是纯装。

不过看在他举目无亲的份上，莉莉娅决定不跟他计较。

“说说刚才，你说的‘媒介’是什么东西？”莉莉娅道。

“换个简单的说法，你是怎么进来的？”怀比恩不答反问。

“我怎么知道？我……”莉莉娅拍了拍脑袋，努力回忆着昏迷前的事情。

她被托尼斯塔逼到绝路，只好跳下去寻求生机，但高估了自己的水性险些窒息……是谁救了她？

莉莉娅记得很清楚，有人在水里拥抱了她，之后便没有印象了。

看着她陷入沉思，怀比恩道：“你想起来了吗？”

“我好像有点儿印象了，但这个猜想还没有得到证实。”莉莉娅道。

她说话时，没有注意到墙缝上伸出来的毛茸茸的触角，密密麻麻的，里面藏着上万只甲虫，正在无声窥伺这一切。

这些甲虫本来争相往外面爬，却好像接到了什么命令似的，一个个把伸出来的半截身体缩了回去，将一切都恢复原样。

夕阳彻底落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