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云萝姑娘,你现在也是我们的好朋友了。”萧泽俊秀的脸上绽放出澄澈的笑容来。
云萝听得动容,却有些迟疑,“我,我可以吗?”
“当然,你既帮助了遥歌,为她布铺招揽生意,又邀请我来酒肆卖果子,我们都很感激你,你当然是我们的好朋友!”
“不,”云萝却摇了摇头,“我既没遥歌姑娘那般坚强,也没公子你这般有经商天赋。”
“可你有一颗善良正直的心,你既没瞧不起遥歌的身世,又没打压我的平凡。”萧泽回得不假思索。
云萝一顿,“我,我当然不会打压,我只会钦佩你们,我也淋过雨,陷入过泥潭,只会钦佩那些淋雨赶路、跳出泥潭的人,怎舍得打压你们?”
“所以你是个善良的姑娘,是我和遥歌的好朋友!”
萧泽站在酒肆里,和那些寻欢的酒客们都不同,他身上的灰色衣衫朴实无华,脸上却始终带着璀璨的笑,他不觊觎云萝的美色,也不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,只把她当作平等的人来看。
云萝犹豫了,站在萧泽面前,不知该说些什么好。
萧泽手里还捧着那个小匣子,见她不说话,便笑着回:“没事,你若不喜欢这玉露团,待我回去再为你做些别的点心。”
“谁说我不喜欢?”云萝抬起头,迅速接过萧泽手里的匣子,“多谢萧公子。”
“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,”萧泽点头,依旧是和煦的笑,“不必客气,以后叫我萧泽就好。”
“嗯……”云萝转过头,望向回纥敞的位置,见回纥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,便又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,诚实同萧泽讲,“其实,今日很不巧,我们东家一直在酒肆,他,好像不喜你在酒肆里卖果子。”
“你们东家也在酒肆?”萧泽面露惊讶,抻脖子四处张望,“他在哪里?我去拜访他一下。”
没想到萧泽也是个胆大的。云萝连忙拽住他衣袖,“我们东家脾气不好,萧泽你千万别招惹他。”
“云萝姑娘放心,我不会惹事,既然我今天借了酒肆的地盘做生意,肯定是要跟你们东家打声招呼的。”萧泽语气礼貌,似乎并不知回纥敞的脾气。
回纥敞见云萝半天没赶走萧泽,便唤其他胡姬去请。
云萝替萧泽拧了一把汗,提醒道:“你若再不走,一会出了事,莫怪我事先没提醒。”
萧泽却不以为然,“你那东家又不是洪水猛兽,我去见见他又何妨。姑娘莫要担心。”
两人走到回纥敞身边时,之前出去的壮汉回来了,那壮汉手里捏了一小张麻纸,衣服上有血渍,身上却没任何受伤的痕迹。
回纥敞问壮汉:“事情都办妥了?”
壮汉点头。
“竟比我想象中得快,”回纥敞似乎很满意,朝云萝扬了扬下巴,“妾籍帮你拿回来了,你是要自己保管,还是让本爷我帮你烧了?”
“这张纸,对我而言,是一段耻辱,”云萝抿唇,攥拳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“公子还是帮我烧了吧。”
回纥敞扬手,壮汉便弯下腰,恭敬地将妾籍奉上。
回纥敞捏着妾籍的一角,轻轻点在案台蜡烛的火苗上,众人沉默,就这样一起看着那一小团纸烧成灰烬。
“一张小小的纸,竟能断了女子一生的自由,”回纥敞冷哼一声,抬头看云萝,“我已帮你解决前事,希望你以后能够浴火重生,真正为自己而活。”
云萝重重点头,“公子放心,我会的。”
“至于你,”回纥敞掀了掀眼皮,看向萧泽,“呆子,你怎么还没走?”
萧泽一愣,问回纥敞:“你叫谁?”
回纥敞笑了,“叫你,你是哪来的呆子?”
“我说你这兄台,说话怎这般不中听?我姓萧,名泽,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呆子!”萧泽不擅长吵架,语气有些激动,“我看你为云萝姑娘出头,猜你还算个正义之人,今日便不同你多做计较,可你也需给我一个赶我走的理由。”
回纥敞斜倚在美人榻上,转着酒盏笑,“你在我的地盘上卖东西,你还有理了?”
说到此事,萧泽张了张嘴,停顿了两秒,虽说今日是云萝主动邀请他来酒肆售卖果子,但他显然不想出卖对方。
“这位兄台,你听我跟你细讲,”萧泽抿了抿干涸的嘴唇,“首先,我卖的果子,都是酒肆里没有的,话说你这里果子的种类也太少了,你也是酒肆的东家,虽说客人们主要是来饮酒取乐的,但吃食这些也很重要……”
萧泽一说就有些滔滔不绝,回纥敞听得有些头疼,便瞪了对方一眼。
萧泽反应过来,加快了语速,“其二,我认为我在酒肆卖果子,我们是双赢。”
“哦?”回纥敞挑眉,开始仔细打量萧泽,“你倒是说说看,怎么个双赢?”
“你这是胡姬酒肆,主要卖的是酒水钱,虽也有一些吃食,可常年就那几样,客人难免乏味,可我这果子不同,我有做点心蜜饯的手艺,可根据一年四季不同节气,制作不同风味的果子,客人们常来常鲜,这体验感越好,自然做的越久,酒也喝得越多。
而且,我可以多为酒肆提供咸甜风味的果子点心,吃得多了,难免感到口渴。吃得越多,喝得酒水也就越多,怎能不算双赢?”
“你倒是有几分小巧思,”回纥敞舒展起眉眼,“不过你的确是在我的地盘卖东西,你得给我分成。”
“没问题,”萧泽答应得利落,“东家想怎么分?八二分如何?我八,你二。”
回纥敞勾唇,“一九分,我九,你一。”
“嚯,”萧泽后退一步,震惊道,“这位酒肆东家,你这偌大的产业,不会都是靠剥削他人得来的吧?”
“何必多此一举,”回纥敞扯起嘴角,指了指站在身旁的壮汉,“看到他了吧,只要我一声令下,莫邪便能在眨眼间敲断你髌骨,到那时,别说是那一分利了,就算我让你做我的奴隶,为酒肆做点心、卖果子到死,你又敢有何怨言?”
“骨头可以断,但骨气不能断!”萧泽语气倔强,抱臂仰头,“我是绝不会当你奴隶的!”
“好一个嘴硬的小商贩,”回纥敞直起身子,眼睛直勾勾盯着萧泽,“再给你一次机会,一九分,我一你九,你从不从?”
萧泽却是个犟骨头,撇过头去,“恕难从命。”
回纥敞冷笑,“看来断你髌骨之前,得先让莫邪撕烂你这张惹人不爽的嘴。”
说罢,还未等回纥敞吩咐,莫邪竟跨前一步,恶狠狠地撞到萧泽面前,仿佛下一秒,就要将萧泽整个人生吞活剥一般。
云萝吓了一跳,慌忙把萧泽推到一边,自己挡在莫邪身前,扭头向回纥敞央求道:“公子,你是最善心仁义的一个人!怎可跟他一般计较?萧泽是我邀请来的,公子若罚,便罚我好了……”
“云萝姑娘,切莫因我犯险!”
萧泽俊秀的脸上终于有了丝嗔意,他低下头,解开系在腰上的钱袋,将里面的银子,一股脑地倒在回纥敞面前的案台上,“这些是我今日全部所得,在东家地角上做生意,却事先没通知,的确是我没守规矩,跟你赔不是,这的生意我不做了,酒肆我也不会再来,还请东家你不要为难云萝。”
回纥敞望向那几枚碎银子,冷冷一笑,“云萝是我酒肆里的人,我自然不会为难于她。”
“如此便好,”萧泽拱手作揖,“云萝姑娘,无论如何,今日都多谢你,咱们来日方长。”
萧泽说罢,便转过身,想要离开。
莫邪却伸出魁梧的胳膊,拦住萧泽的去路,他一顿,回头看回纥敞。
回纥敞斜靠在美人榻上,挑着眉问:“我让你走了吗?你就敢走?”
云萝不知东家是今日心情不好,还是有意为难萧泽,上前一步,直接单膝跪在回纥敞面前,“公子,求您……”
“你先别说话,”回纥敞没看云萝,慵懒望向萧泽,“你,喜欢她?”
萧泽一愣,不明白回纥敞的意思,“你说什么,我喜欢谁?”
“我问你是否喜欢云萝,你是喜欢她胡姬的身份,还是喜欢她这个人?”
“云萝是我和遥歌的好朋友,我对她的感情很单纯!”萧泽转过身,又往前走回几步,“我不许你污蔑我们之间纯粹的友谊!”
“纯粹的友谊?”回纥敞望向萧泽那股认真劲儿,终于撇过头笑了,过了半晌,他低下头,看云萝,“你别怕,我只是帮你试试他,以防你又遇见哪个没良心的负心汉。他说他是陆遥歌的朋友,是事实否?”
云萝点头,“是事实,他们是从小到大的好友,是我之前疏忽了,未能及时告知您……”
“原来如此,”回纥敞似乎心情变好,抬了抬手,“云萝,你站起来吧。”
云萝点头,站起身,重新站回了回纥敞身旁。
“你叫萧泽?”回纥敞勾唇,望向萧泽,语气温柔了些,“我跟陆遥歌也颇有些交情,她的朋友,便也是我的朋友。我问你件事情,你若回答上来,便依然可在酒肆里卖点心,盈利五五分,你看怎么样?”
“遥歌也跟我提过你,如今她在你的布铺里做营生,也请你善待她,”萧泽想了想,开口直接问道,“你想问什么,便直接问吧。”
“你可知,在这世间,陆遥歌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?”回纥敞双眸含笑,“你若回答得上来,我便放你走。”